第 1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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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李承鄞跟小楓喬裝混在賣茶的商隊裏，從西境安護府一路走到丹蚩邊境，無驚無險，意外地順利。
與此同時，裴照的消息也會每日傳來，西境安護府特別馴養的白鴿，不論李承鄞身處何處，都能找到他。
李承鄞看完最新的消息，裴照已經和利頓王取得了聯系，他在朔博成功調動了一批忠於他的舊部，安護府的兵也已經埋伏在了朔博王城不遠處。
一切都已蓄勢待發，只待李承鄞進入丹蚩王帳，說服鐵達爾王聯手滅朔博。
李承鄞瀏覽完畢，順手將紙條卷起，扔在了篝火裏，零星火星子濺出，照亮四周幹冷寂靜的樹林。
商隊在此處停留休息一晚，明早便能到丹蚩。
李承鄞正要放飛手中白鴿，小楓走了過來坐到他身邊：“這裏距離丹蚩王帳已經很近了，你現在放飛它，會被丹蚩守夜人養的馴鷹抓住吃掉的。”
李承鄞動作停住：“你們丹蚩人這麽警覺？”
小楓一手托腮，一手偏頭看李承鄞，跳躍的火光映在她臉上，顯得她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。
“是啊，不然你以為為什麽誰都想找到王帳，但從沒人能找到。丹蚩人打仗勇猛，防守也很小心的。”
她又說：“如果你有什麽著急的事情，明天到了王帳，我可以讓我養的灰鴿替你去送。”
“要是你信任我的話。”她補充了一句，因為說出口才覺得，李承鄞應該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完全地信任自己。
李承鄞微微皺眉，小楓現在雖然偶爾願意同他待在一起，也願意帶他去王帳，但言行之中，始終帶著一種警覺的想要努力維持的距離。
像是一點也不覺得他會全心全意地把心交給她。
可是上輩子面對顧小五的時候，小楓不是這樣的。她一心一意地、全無保留地相信著，顧小五會永遠愛著她。
篝火映得影子明明滅滅，李承鄞忽然抓起小楓的手腕：“走，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“誒——去哪裏啊李承鄞？！”
小楓猝不及防，被李承鄞一路拉著遠離休息的商隊，走到了山坡上，草地柔軟，星空浩瀚，李承鄞拉著小楓席地而躺，用胳膊枕著腦袋。
小楓不明所以，但她很喜歡這種和李承鄞一起靜靜待著看星星的感覺，所以也沒問他幹嘛突然帶她來這裏。
安靜了片刻，李承鄞忽然開口。
“小楓，我之前生病原本都已經有了起色，但突然病得更重，是因為那時得知了一個消息。”
“我大哥，也就是這次名義上來求娶你的太子，在東宮薨逝了。”
小楓驚得坐起身，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她還小，從沒遇到過這種和親人生離死別的時刻，此刻只覺得所有安慰的話都堵在胸腔裏無法言說，因為那種痛苦，她知道是無法用言語分擔和消弭的。
每一份安慰，都是一次對傷口反覆的撕扯。
所以她最終什麽也沒說，只是望了望遠處的星空，重新躺倒了下去。
過了許久，小楓的聲音響了起來，柔柔軟軟的，像是天亙山上最柔和清澈的一汪湖泊被風吹過所泛起的漣漪。
“哎，李承鄞，要不要我給你唱首歌聽？”
李承鄞微微地彎起唇角，他知道小楓要唱什麽，她只會唱那首歌，一生之中只唱過兩次，每次他都要嫌棄難聽，可從沒來得及告訴她——
其實她唱歌的時候，是李承鄞唯一感覺到幸福被他完完全全地攥在手心裏，又彌漫在胸腔裏的時候。
他很喜歡那種甜蜜的滋味，做夢都想再聽到。
可是李承鄞搖了搖頭：“小楓，你先聽我說完。”
“我和我大哥雖然不是一母所生，但感情極好，他此次薨逝並非意外，而是有人害他。害他之人也是我的兄弟手足，為了謀奪皇位才對大哥痛下殺手。同樣因為我在他眼中是太子餘黨，如果不緊接著除掉我，我一定會為皇兄報仇。所以那人也布了局要來西境殺我。”
這些事他毫不掩飾，用小楓能聽懂的話，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楓。
小楓聽得一楞一楞，像是已經忘記了思考。
“李承鄞……你怎麽突然跟我說這些？”
李承鄞漆黑的眼珠盯著小楓：“因為我想要你清楚地知道，我身邊是什麽樣的地方，我是個什麽樣的人。”
他身邊骨肉相殘，兄弟如豺狼虎視眈眈，真心對他的親人兩世分別死在眼前和遠方，而他兩輩子都無能為力。
這一世，他依然決心走上那條路，那條上輩子他用親情、愛情、溫情、歡笑、鮮血所鋪就的帝王之路。
可既然那已經是恍如隔世的過往，這輩子，他不想再犧牲這麽多，他要試試另一條路。
可他沒想到小楓會說出讓他吃驚的話。
“李承鄞，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啊。”
小楓幾乎沒有絲毫猶豫，撐著身子低頭盯著李承鄞。
“雖然你在我面前總是笑瞇瞇的，還總是喜歡招惹我，看起來特別沒心沒肺，但是我知道，你其實特別沒有安全感，有時候就好像那些一出生就跟母馬分離的小馬，不敢跟人親近，也不敢跟人撒嬌，就連睡覺都不跟其他小馬待在一起，遠遠地躲在角落裏。”
瞧見李承鄞吃驚地看著自己，小楓以為他是不相信，掰著指頭認真數起來。
“你看書的時候，外面稍微有一點動靜你都會立刻註意到，吃飯的時候，總是要先全部試一遍才準我吃，還有時候喝藥睡過去了，會皺著眉叫阿娘，還有時候會……”
會叫她的名字，一聲又一聲的小楓，每到這時候，小楓都會覺得整個胸腔都莫名彌漫起苦澀，然後她會伸出手，一點一點為李承鄞撫平眉頭。
可說到這裏她就說不出口了，只是嘆了口氣，看著李承鄞：“所以我知道你來自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，沒有人保護你，你只能自己保護自己，所以才總是這麽小心，這麽緊張。”
“我原本以為，你不會註意到這些。”
短暫的沈默後，李承鄞笑了笑：“既然知道我來自一個你都無法想象有多危險的地方，你還願意帶我來丹蚩，不怕我對你和丹蚩有什麽圖謀？”
小楓眨眨眼：“因為我相信你啊，李承鄞。而且我想保護你。”
李承鄞心中一震。
其實不是沒有人保護他，高相和皇後保護他，是為了借他之手攫取更大的權位，柴先生和顧劍保護他，是選中他的顧家血脈為顧家覆仇，當然也摻雜著保存他母親骨肉的情誼，大哥保護他，是兄弟之情，也是想在他身上留住自己已經失去的天真，凡此種種，都是保護。
可那些加在他身上的關愛與保護，都是那麽地曲折，混著欲望、野心、遺憾、仇恨。
只有此時此刻，小楓說出口的這句“保護”，是她出於赤誠單純的喜歡，願意毫無回報地去做的一件事。
她的坦率和熱烈，就像沙漠上永不融化的太陽，永遠驕傲地懸掛著，不羞於被任何人瞧見。
李承鄞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說，但此刻什麽都不用說了，他閉上眼，笑意卻從唇角蔓延：“哎，唱支歌來聽聽。”
“哼，你叫我唱我就唱啊，我偏不唱！”
“唱唱嘛，我還從沒聽過呢，你都會唱什麽？”
“我……我只會唱一首，是我阿娘教我的。”
“一只狐貍啊，它坐在沙丘上……”
這輩子，沒有子虛國的小王子，只有背負著深仇大恨的鮮血淋漓的李承鄞，他遇見了他的姑娘，毫不遮掩自己的傷痛和喜悅，捧給她一顆只怕她不要的真心，卻沒想到那個姑娘那麽傻，宿命般地愛他，讓他再一次輕而易舉地等到了她的真心。
第二日，小楓和李承鄞順利地到了丹蚩王帳入口。
李承鄞被攔了下來，但有小楓作保，入口處的丹蚩兵也知道鐵達爾王有多寵愛這個小公主，只猶豫地互相看了眼，便同意了放李承鄞進去。
只是照舊要蒙眼。
小楓親自給李承鄞蒙上黑色布條，湊到他臉旁小聲說：“李承鄞你別怕，等會我牽著你的馬，不會讓你掉下去的。”
李承鄞循著聲音方向側過臉，唇畔似乎碰到小楓柔軟的臉頰，他輕輕彎起唇角，溫熱呼吸落在眼前人的臉上，故意逗她：“嗯，你可要牽緊我，別放手，不然我摔下馬，你未來的夫君可就變成瘸腿了。”
視線被布條遮擋，一片黑暗，但仍能聽到眼前人呼吸一窒，慌忙離開的窸窣聲。
他勾唇笑起來，同樣可以想象得到，小楓窘迫又慌亂的模樣。
每次逗完小楓，李承鄞總是心情特別好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反正只要見到小楓慌張的樣子、惱怒的樣子、害羞的樣子，他都會覺得心被什麽燦爛溫暖的東西填得滿滿當當，一點也不冷寂了。
馬蹄噠噠地踩過水泊和蜿蜒山路，再一次路過茂盛的芨芨草，沿著上輩子記憶裏已經模糊的路線，再次被摘下蒙眼布條的時候，李承鄞瞇起眼，眼見所見景象，正是熟悉的已經隔世的丹蚩王帳大營。
小楓貼心地遞給他水壺：“你蒙著眼趕了這麽久的路，先喝口水緩緩，今天的藥還沒喝呢，等會我去借爐子熬了藥，喝完你再去找我阿翁吧。”
李承鄞沒瞞著小楓，小楓知道他這次來丹蚩，說是求親，實際上也是有別的事要跟鐵達爾王商議，但比起這些，小楓更關心李承鄞的傷口能不能徹底愈合。
李承鄞點頭，瞧見遠處比武臺上一片熱鬧，知道鐵達爾王就在那裏：“我沒事，小楓，還是先去見你阿翁要緊。”
他垂眸在小楓臉上掐了一把，笑得促狹：“我們中原啊，有句老話，這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。”
小楓哼哼了幾聲：“挨揍了可不關我事啊。”
“要是鐵達爾王同意我娶你，就算要殺了我，我也絕不眨一下眼。”
小楓氣得狠狠打了一下李承鄞胳膊：“說什麽呢你！呸呸呸，李承鄞你給我聽著，你要長命百歲，萬壽無疆！”
李承鄞仰頭哈哈大笑兩聲，又低下頭去看小楓：“我的小公主，萬壽無疆可不是這麽用的，回頭去中原之前，我可要好好教教你成語。”
“啊？你們中原話最難學了，我能不能不學啊！”
“這可由不得你，我親自來教，學不會就打手心。”
“你敢！”
他們就這麽吵吵鬧鬧地走遠了，留下聽說小楓回來，剛跑到門口迎接的阿渡一邊嘆氣一邊原地狠狠跺腳。
糟了！小公主看樣子，是徹底被這個中原皇子迷住了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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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承鄞跟小楓喬裝混在賣茶的商隊裏，從西境安護府一路走到丹蚩邊境，無驚無險，意外地順利。
與此同時，裴照的消息也會每日傳來，西境安護府特別馴養的白鴿，不論李承鄞身處何處，都能找到他。
李承鄞看完最新的消息，裴照已經和利頓王取得了聯系，他在朔博成功調動了一批忠於他的舊部，安護府的兵也已經埋伏在了朔博王城不遠處。
一切都已蓄勢待發，只待李承鄞進入丹蚩王帳，說服鐵達爾王聯手滅朔博。
李承鄞瀏覽完畢，順手將紙條卷起，扔在了篝火裏，零星火星子濺出，照亮四周幹冷寂靜的樹林。
商隊在此處停留休息一晚，明早便能到丹蚩。
李承鄞正要放飛手中白鴿，小楓走了過來坐到他身邊：“這裏距離丹蚩王帳已經很近了，你現在放飛它，會被丹蚩守夜人養的馴鷹抓住吃掉的。”
李承鄞動作停住：“你們丹蚩人這麽警覺？”
小楓一手托腮，一手偏頭看李承鄞，跳躍的火光映在她臉上，顯得她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。
“是啊，不然你以為為什麽誰都想找到王帳，但從沒人能找到。丹蚩人打仗勇猛，防守也很小心的。”
她又說：“如果你有什麽著急的事情，明天到了王帳，我可以讓我養的灰鴿替你去送。”
“要是你信任我的話。”她補充了一句，因為說出口才覺得，李承鄞應該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完全地信任自己。
李承鄞微微皺眉，小楓現在雖然偶爾願意同他待在一起，也願意帶他去王帳，但言行之中，始終帶著一種警覺的想要努力維持的距離。
像是一點也不覺得他會全心全意地把心交給她。
可是上輩子面對顧小五的時候，小楓不是這樣的。她一心一意地、全無保留地相信著，顧小五會永遠愛著她。
篝火映得影子明明滅滅，李承鄞忽然抓起小楓的手腕：“走，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“誒——去哪裏啊李承鄞？！”
小楓猝不及防，被李承鄞一路拉著遠離休息的商隊，走到了山坡上，草地柔軟，星空浩瀚，李承鄞拉著小楓席地而躺，用胳膊枕著腦袋。
小楓不明所以，但她很喜歡這種和李承鄞一起靜靜待著看星星的感覺，所以也沒問他幹嘛突然帶她來這裏。
安靜了片刻，李承鄞忽然開口。
“小楓，我之前生病原本都已經有了起色，但突然病得更重，是因為那時得知了一個消息。”
“我大哥，也就是這次名義上來求娶你的太子，在東宮薨逝了。”
小楓驚得坐起身，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她還小，從沒遇到過這種和親人生離死別的時刻，此刻只覺得所有安慰的話都堵在胸腔裏無法言說，因為那種痛苦，她知道是無法用言語分擔和消弭的。
每一份安慰，都是一次對傷口反覆的撕扯。
所以她最終什麽也沒說，只是望了望遠處的星空，重新躺倒了下去。
過了許久，小楓的聲音響了起來，柔柔軟軟的，像是天亙山上最柔和清澈的一汪湖泊被風吹過所泛起的漣漪。
“哎，李承鄞，要不要我給你唱首歌聽？”
李承鄞微微地彎起唇角，他知道小楓要唱什麽，她只會唱那首歌，一生之中只唱過兩次，每次他都要嫌棄難聽，可從沒來得及告訴她——
其實她唱歌的時候，是李承鄞唯一感覺到幸福被他完完全全地攥在手心裏，又彌漫在胸腔裏的時候。
他很喜歡那種甜蜜的滋味，做夢都想再聽到。
可是李承鄞搖了搖頭：“小楓，你先聽我說完。”
“我和我大哥雖然不是一母所生，但感情極好，他此次薨逝並非意外，而是有人害他。害他之人也是我的兄弟手足，為了謀奪皇位才對大哥痛下殺手。同樣因為我在他眼中是太子餘黨，如果不緊接著除掉我，我一定會為皇兄報仇。所以那人也布了局要來西境殺我。”
這些事他毫不掩飾，用小楓能聽懂的話，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楓。
小楓聽得一楞一楞，像是已經忘記了思考。
“李承鄞……你怎麽突然跟我說這些？”
李承鄞漆黑的眼珠盯著小楓：“因為我想要你清楚地知道，我身邊是什麽樣的地方，我是個什麽樣的人。”
他身邊骨肉相殘，兄弟如豺狼虎視眈眈，真心對他的親人兩世分別死在眼前和遠方，而他兩輩子都無能為力。
這一世，他依然決心走上那條路，那條上輩子他用親情、愛情、溫情、歡笑、鮮血所鋪就的帝王之路。
可既然那已經是恍如隔世的過往，這輩子，他不想再犧牲這麽多，他要試試另一條路。
可他沒想到小楓會說出讓他吃驚的話。
“李承鄞，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啊。”
小楓幾乎沒有絲毫猶豫，撐著身子低頭盯著李承鄞。
“雖然你在我面前總是笑瞇瞇的，還總是喜歡招惹我，看起來特別沒心沒肺，但是我知道，你其實特別沒有安全感，有時候就好像那些一出生就跟母馬分離的小馬，不敢跟人親近，也不敢跟人撒嬌，就連睡覺都不跟其他小馬待在一起，遠遠地躲在角落裏。”
瞧見李承鄞吃驚地看著自己，小楓以為他是不相信，掰著指頭認真數起來。
“你看書的時候，外面稍微有一點動靜你都會立刻註意到，吃飯的時候，總是要先全部試一遍才準我吃，還有時候喝藥睡過去了，會皺著眉叫阿娘，還有時候會……”
會叫她的名字，一聲又一聲的小楓，每到這時候，小楓都會覺得整個胸腔都莫名彌漫起苦澀，然後她會伸出手，一點一點為李承鄞撫平眉頭。
可說到這裏她就說不出口了，只是嘆了口氣，看著李承鄞：“所以我知道你來自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，沒有人保護你，你只能自己保護自己，所以才總是這麽小心，這麽緊張。”
“我原本以為，你不會註意到這些。”
短暫的沈默後，李承鄞笑了笑：“既然知道我來自一個你都無法想象有多危險的地方，你還願意帶我來丹蚩，不怕我對你和丹蚩有什麽圖謀？”
小楓眨眨眼：“因為我相信你啊，李承鄞。而且我想保護你。”
李承鄞心中一震。
其實不是沒有人保護他，高相和皇後保護他，是為了借他之手攫取更大的權位，柴先生和顧劍保護他，是選中他的顧家血脈為顧家覆仇，當然也摻雜著保存他母親骨肉的情誼，大哥保護他，是兄弟之情，也是想在他身上留住自己已經失去的天真，凡此種種，都是保護。
可那些加在他身上的關愛與保護，都是那麽地曲折，混著欲望、野心、遺憾、仇恨。
只有此時此刻，小楓說出口的這句“保護”，是她出於赤誠單純的喜歡，願意毫無回報地去做的一件事。
她的坦率和熱烈，就像沙漠上永不融化的太陽，永遠驕傲地懸掛著，不羞於被任何人瞧見。
李承鄞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說，但此刻什麽都不用說了，他閉上眼，笑意卻從唇角蔓延：“哎，唱支歌來聽聽。”
“哼，你叫我唱我就唱啊，我偏不唱！”
“唱唱嘛，我還從沒聽過呢，你都會唱什麽？”
“我……我只會唱一首，是我阿娘教我的。”
“一只狐貍啊，它坐在沙丘上……”
這輩子，沒有子虛國的小王子，只有背負著深仇大恨的鮮血淋漓的李承鄞，他遇見了他的姑娘，毫不遮掩自己的傷痛和喜悅，捧給她一顆只怕她不要的真心，卻沒想到那個姑娘那麽傻，宿命般地愛他，讓他再一次輕而易舉地等到了她的真心。
第二日，小楓和李承鄞順利地到了丹蚩王帳入口。
李承鄞被攔了下來，但有小楓作保，入口處的丹蚩兵也知道鐵達爾王有多寵愛這個小公主，只猶豫地互相看了眼，便同意了放李承鄞進去。
只是照舊要蒙眼。
小楓親自給李承鄞蒙上黑色布條，湊到他臉旁小聲說：“李承鄞你別怕，等會我牽著你的馬，不會讓你掉下去的。”
李承鄞循著聲音方向側過臉，唇畔似乎碰到小楓柔軟的臉頰，他輕輕彎起唇角，溫熱呼吸落在眼前人的臉上，故意逗她：“嗯，你可要牽緊我，別放手，不然我摔下馬，你未來的夫君可就變成瘸腿了。”
視線被布條遮擋，一片黑暗，但仍能聽到眼前人呼吸一窒，慌忙離開的窸窣聲。
他勾唇笑起來，同樣可以想象得到，小楓窘迫又慌亂的模樣。
每次逗完小楓，李承鄞總是心情特別好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反正只要見到小楓慌張的樣子、惱怒的樣子、害羞的樣子，他都會覺得心被什麽燦爛溫暖的東西填得滿滿當當，一點也不冷寂了。
馬蹄噠噠地踩過水泊和蜿蜒山路，再一次路過茂盛的芨芨草，沿著上輩子記憶裏已經模糊的路線，再次被摘下蒙眼布條的時候，李承鄞瞇起眼，眼見所見景象，正是熟悉的已經隔世的丹蚩王帳大營。
小楓貼心地遞給他水壺：“你蒙著眼趕了這麽久的路，先喝口水緩緩，今天的藥還沒喝呢，等會我去借爐子熬了藥，喝完你再去找我阿翁吧。”
李承鄞沒瞞著小楓，小楓知道他這次來丹蚩，說是求親，實際上也是有別的事要跟鐵達爾王商議，但比起這些，小楓更關心李承鄞的傷口能不能徹底愈合。
李承鄞點頭，瞧見遠處比武臺上一片熱鬧，知道鐵達爾王就在那裏：“我沒事，小楓，還是先去見你阿翁要緊。”
他垂眸在小楓臉上掐了一把，笑得促狹：“我們中原啊，有句老話，這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。”
小楓哼哼了幾聲：“挨揍了可不關我事啊。”
“要是鐵達爾王同意我娶你，就算要殺了我，我也絕不眨一下眼。”
小楓氣得狠狠打了一下李承鄞胳膊：“說什麽呢你！呸呸呸，李承鄞你給我聽著，你要長命百歲，萬壽無疆！”
李承鄞仰頭哈哈大笑兩聲，又低下頭去看小楓：“我的小公主，萬壽無疆可不是這麽用的，回頭去中原之前，我可要好好教教你成語。”
“啊？你們中原話最難學了，我能不能不學啊！”
“這可由不得你，我親自來教，學不會就打手心。”
“你敢！”
他們就這麽吵吵鬧鬧地走遠了，留下聽說小楓回來，剛跑到門口迎接的阿渡一邊嘆氣一邊原地狠狠跺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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